熟悉的破竹,熟悉的人。
一切都让我感到温暖,可我站在门口不敢进去。
虽已入春,但仍有积雪未消,庭院虽小,但打扫的很干净,靠近门口那里,有翠竹破土而出,绿叶与白雪相映。
而那绿与白之间,沈年一身轻袍,手持一把斧头,正在专心致志砍竹子。
长发如墨披散在他肩头,眉如墨画,眼若星辰,五官立体分明,虽是粗布麻衣,却显得他俊美异常。
我呼吸一滞,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沈年的那天。
八岁那年,寡妇生了一场重病,整日咳个不停,严重时还能看见鲜血。
我拉着她要去找大夫,可她不去。
直到最后咳的连床都下不了,邻居阿婆说她命不久矣。
可我不信。
一个人变卖了家产拿着碎银子去济世堂抓药。
说是家产其实就是几根碎木头而已,唯一值钱的也就只有寡妇随身携带的银钗。
银钗不仅是我们家里最值钱的东西,还是寡妇最重要的东西。
把它攥在手里的时候,我骂了自己千万遍。
走出当铺我才知道,原来这么重要的东西换成银子这么小,小到好像一不小心就会从我手心溜走。
但是我不会让银子从我手中溜走,这是给寡妇治病的钱,我豁出性命也会保护的好好的。
为了尽早回去,我日夜兼程,走到双脚生出血泡,才终于来到济世堂门口。
可是,济世堂的大夫说咳血已经救不回来了。
阿婆说她命不久矣,我不信。
大夫说她回天无力,我还是不信。
如果这家济世堂不能开药,那我就换一家好了。
走过了一家又一家的济世堂,终于有一家愿意开药。
他们拿走了我的银子,随意丢给我一个草纸包裹的散发着难闻气味的东西。
我道谢后原路返回,生怕时间太久我会忘记回去的路。
当天夜里下起雨,雨点细密砸在我身上,又痛又凉。
可我不敢停,我一闭眼就是寡妇趴在柴草上奄奄一息咳血的样子。
我不停的走着,走到双脚肿胀,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,太阳升起时,我终于看到了村口熟悉的人。
是经常骂我小寡妇的乞丐之一。
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,我头脑发胀,眼前不时发黑,我甚至分不清站在我面前的到底有几个乞丐。
我揪住那人的手,把捂得温热的草药交到他手里。
“她的药……”
“给寡妇的东西?晦气晦气。”
那人挣脱了我的手,奋力甩开时,我身形不稳跪到地上。
一阵天旋地转,意识散尽的最后一刻,我似乎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干净清冽的书卷香。
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沈年。